
《珀尔》
孤儿院里来了一个新女孩,她和“我们”不一样,她有着“我们”看不透的过去,“我们”爱她,“我们”杀死了她。
圣克里斯托瓦尔的街头出现了一群来路不明的孩子,他们一无所有,他们偷窃、抢劫、杀人,躲入下水道与森林。
在西班牙作家安德烈斯·巴尔瓦的笔下,儿童不再是一种简单、天真、干净的符号,童年也绝非一尘不染的伊甸园。孩子们是脆弱的,同时也是野蛮的、极具破坏力与创造力的。
游戏演化为犯罪,野性脱胎于纯真。巴尔瓦通过极精湛的写作技艺,还原了孩童眼中那变形而扭曲的爱与暴力,以平稳的文字拷问我们——
什么是“童真”?它是否是成年人一厢情愿的臆想,是强加给儿童的负担?关于人性,我们究竟了解多少?
“孩子们恰恰是在我们的痛处,在不信任中获得自由的。”
展开剩余92%🪆《小手》
本书收录了安德烈斯·巴尔瓦题材各异的五部中篇:一个在孤儿院被杀死的小女孩,一个离家出走的厌食症少女,一个深陷婚姻危机的马拉松跑者,一个静静看着母亲走向死亡的女人,一个突然意识到和年轻情人年龄差距的同性恋老人。
从童年、青春期、中年危机到衰老与死亡,从友谊、亲情、爱情到背叛与仇恨,从孤儿院、医院、公园、精神病院到马拉松赛场,从霸凌、厌食症、原生家庭、爱无能到婚姻危机……在巴尔瓦透镜般的审视下纤毫毕现。
上下图书简介
恐惧被封装在夜里。恐惧是在夜里出现的,而且它会说谎。一次又一次地说谎。而娃娃们就靠着在夜间吸入恐惧而存活,不断膨胀,直至最后一波恐惧让它们再次入睡,一动不动,就此认输,那么缓慢,那么耐心。
早上,姑娘们穿上干净的衣服,又变得一样了。玛丽娜看着她们坐在教室椅子上,要说她们就是那些洋娃娃,简直叫人难以置信,可她们确实有着分毫不差的脸。 白天,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在悄然滋生:怨恨和暴力。一种无声又切实的暴力,带着玫瑰般的色泽。这暴力是在老师讲桌旁那个小丑的肚子上孕育的,肚子中间有块小黑板,仿佛有人在上面写下了号令:现在,你们要恨玛丽娜!所有人都遵从了。
在夜里,游戏还在继续,玛丽娜依然是游戏的中心。一熄灯,她就能感受到娃娃们活了过来,向她靠拢。随后,转眼间,是那道权力与快乐的光焰:
“你。”
为什么一到白天,一切都大不相同? 就好像苏醒后,羞耻感全都涌了出来,而这羞耻又激发了恨意。女孩们赤脚走进盥洗室,就在大家脱衣服准备沐浴时,玛丽娜时不时会被打一下。如果转过身,她总会看到一张冷冰冰的脸,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尖刻无比,一张控诉的脸,让她恨不得立马请求原谅,可那脸很快又饱满起来,又变回了日常的模样,平和而安静。但她没办法说:
“那就是她。”
她们靠得很近,每一双眼睛都闪闪发亮。白天的生活令人困惑地开始了,与夜晚的迥然不同。 孤儿院像蚁窝一样,在阳光下苏醒过来。游戏的甜蜜中残留的,仅有那令人费解的敌意。就这样,古里古怪地,白天女孩们又变成了一个个遮遮掩掩、难以对付的家伙。她们吃着早餐,腮帮子里满是牛奶和谷物,仿佛在吞吃受伤的花朵。随后,到了上课时间,怨恨便在寂静中默默滋长。如果玛丽娜问谁借支铅笔或借块橡皮,她们就完全不理她, 仿佛当下的仇恨只是夜晚爱意的反面,仿佛那爱意正在消退,或者更糟糕,仿佛她做错了什么事,不可饶恕,也无法挽回。一种沉甸甸的情绪笼罩了玛丽娜,仿佛她突然非常迫切地感受到了女孩们的存在。用眼线笔和口红给几乎所有女孩都化过妆,这赐予了她一种全新的亲密关系。每一张曾经迷茫、不起眼的脸庞,每一只曾经失神、悲伤的眼睛,都不再是一个错误。 现在她觉得,仿佛只有在游戏中,那一张张脸才能猛然变回女孩们的脸。懒散,疲惫,犹豫,暴力。玛丽娜知道她们心中珍藏着一份只在夜里游戏时才会释放的爱意,帮助她们抵御日间的愤恨。
可有些时候,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有天早上,玛丽娜的课桌上出现了这样的字眼:婊子。她只好蘸上口水使劲擦拭,直到字迹渐渐模糊,凝成一颗颗小小的黑珍珠。她抬起痛苦的目光,神色如猞猁般冰冷,嘴唇僵硬,可没人理会她。然后, 她感到这两个字一点点地充塞着自己的身体,渗透了一切:衣裙,教室,甚至大人的眼睛。这个词飞啊,飞啊,一头撞上了教室的窗玻璃,炸裂开来。她逃不过它。
那天晚上,玛丽娜决定再也不玩这游戏了。她躲在被子下,伸出舌头舔肩膀玩儿。她双脚冰凉,硬得像颗干玉米粒,她对自己说:“我再也不玩了。”
可那晚她还是玩了。 信号一如既往地出现,娃娃们一个个从床上起身。仿佛每人体内都藏着一份精致而脆弱的礼物。她放缓呼吸,不声不响的,想让娃娃们相信她已经睡着了,可是没有人离开。她们的体重诡异地叠加在床上,每增加一人,弹簧就咯吱作响,然后是娃娃们此起彼伏的嘘声。
“我不想玩了。”她说。
娃娃们掀开被子。
“玛丽娜,不玩了吗?”
“不玩了。”
娃娃们的脸比往日更显娇嫩。一种温柔的爱意浸透了一切。一种谨小慎微的爱,封存在它自身的秘密中。“我不想玩是因为你们在我桌上写了‘婊子’。”就算这么说了又能有什么用呢?这个词不再真实。在娃娃们做出晚上的举动后,这个词语也已变形,被彻底击穿,不再能填满整个空间了,像一个破洞的瓦盆般漏空了。
“不玩了?”
“好吧。”
《坏种》
有时,暴力会通过一条缝隙渗进游戏里,玛丽娜害怕启动它。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随便对着一个娃娃说:
“你。”
天地倒置。除了那娃娃,一切仿佛都悬空了。照例从脱衣服开始,眨眼之间,女孩们就找来了连衣裙,她把它套在了娃娃那软软的身子上。
只剩下游戏。只有游戏是缓慢而混沌的。 玛丽娜得保持清醒,让周遭发生的一切渗进游戏的沃土。于是有一天,她在餐厅里偷了一把刀,一到晚上就宣布:
“现在,我们该用这把圣刀让娃娃见见血。”
一说完这话,她就感到这些词语比她的想法更强大,感到它们是如此地不相配。
“要让娃娃流血!”她郑重地重申。
那晚的娃娃很漂亮,戴着眼镜,面容干净、圣洁、小巧,像是一只初生的动物。尽管娃娃一动不动,玛丽娜也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娃娃有些冷,皮肤上汗毛倒竖。一个起鸡皮疙瘩的娃娃。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非常重要。”
玛丽娜把刀子对准娃娃的腿。娃娃瑟瑟发抖,触电般缩成一团,一滴沉重的泪珠滚出眼眶。她低低地呻吟:
“啊!”
“你不能说话,你是洋娃娃。”
鲜血立即涌出,玛丽娜用食指按住伤口。娃娃一下子脸色苍白。
“现在我们该给娃娃喝点水,她肯定渴了。你们谁去拿杯水来。”
可所有孩子都一动不动。
“这是我的命令。”
女孩们仍然僵在原地。娃娃不断流血,看上去很怪诞。 女孩们为活着感到羞耻,她们想哭。
“好吧,那我自己去。”
玛丽娜骄傲地颤抖着,她走到卫生间,接满一杯水,小心翼翼地端回来,生怕洒出一滴。快进屋时,她停下脚步,朝杯里吐了一口唾沫。这并非报复,也不是出于愤怒。 她往杯里吐唾沫是为了宣告她的权力。她站了一会儿,欣赏着杯子里自己的唾沫,即将被娃娃喝下的唾沫。
“给她喝水。”她下令。
娃娃小口小口地喝着,然后晕了过去,面无人色。她是侧着倒下的,头撞在了一张床上。女孩们把她抬回自己的床,给她盖上被子。
那天晚上,玛丽娜感到筋疲力尽,十分感伤,仿佛刚受过惩罚。
《斯托克》
🚩《光明共和国》
有一天,圣克里斯托瓦尔的街头突然出现了一群来路不明的孩子,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说着无人能懂的语言。起先他们靠沿街乞讨过活,随即开展了一系列破坏活动。更令人心惊的是,本地的孩子似乎也被这种暴乱的气息感染了,有人声称能听到他们的心声,有人在暗夜里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在政府的搜捕之下,孩子们先是躲进大森林,后来又藏进下水道,在那里,建立起了一个名为“光明共和国”的法外之地......最终,他们以弃世的方式背叛了我们,而我们为了活下去,也背叛了他们。只有埃莱河依然不动声色地流淌着,像是一则寓意姗姗来迟的寓言。
“世界就是这样告终,不是嘭的一响,而是嘘的一声。”流浪的孩子们是新世界的美梦,旧世界的遗民。他们的出现,恰如一声轻轻的叹息,宣告了古老美洲文明的终结;如下水道中精心搭建的光之殿堂,破开了目之所及的一切迷雾。
上下图书简介
孩子越来越多。就像回声一样。最初松弛的节奏变得越来越有逻辑性。游戏玩完了,所有的孩子都躺在一个广告牌的阴影里。一共有二十三个孩子,最小的不超过十岁,最大的应该在十三岁左右。可以看到一些孩子分成几组在商量事情,而且参与的人在逐渐增多。可以从他们的肢体语言上看出其过程:突然几乎所有的孩子都站了起来,双手叉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去听其他人在说什么。几个女孩在各组之间跑来跑去,没有停止玩耍。她们拍拍一个孩子的后背,然后笑着跑开。 没有任何领导,没有任何人组织,各小组并没有重复带有密谋色彩的动作,他们似乎并不是在商定战略或者制定抢劫计划。完全相反,那些行动毫无秩序可言,更像是在做游戏。
那为什么不停地有孩子过去呢?他们是怎么召唤其他人的?14时40分,达科塔超市的停车场里可以数出二十八个孩子。这也许是我们到那时为止所能找到的最全的“合影”了。(除了一年后赫拉尔多·森萨纳在体育馆给那三十二具尸体拍的那张恐怖的照片。)女孩占三分之一,虽然有时候孩子的性别不是那么容易分清。所有孩子的穿着都很相似:背心,牛仔裤,短裤。所有的孩子都脏兮兮的,但是整体上比我们想象中要好一些,这表明关于他们不讲卫生的说法也应该纠正一下了。
根据摄像头上的计时器,他们进入超市时是15时02分。保安拦在门口,推了两下走在前头的几个孩子,但是马上就被成群的孩子弄得束手无策。一直跟着其中一伙孩子的那条白狗朝着一名员工大叫,并咬了那个保安。刀子几乎马上就露了出来,有的是从超市的五金区抢来的,有的是从肉类区和鱼类区抢来的。人们总是说, 那群孩子里杀了人的只占一小部分,犯下谋杀罪的孩子只有五六个,其他人始终保持着孩子的样子,这一点完全可以从监控录像中得到进一步的证实。一会儿乱成一团,一会儿重新聚集,一会儿混乱, 一会儿有秩序, 任何一群孩子被告知可以任意破坏周围的一切后都会有这种反应:先是快速跑开,然后重新聚集。
孩子们被突如其来的自由搞得不知所措,面面相觑。首先爆发出来的是喜悦。面对奶制品,三个孩子忙着把牛奶盒放到地上,然后跳上去把它们踩爆,另一个孩子把一包面粉全部倒在一个女孩的头上,女孩哭了起来。一个单独行动的男孩打开一盒麦片,全部倒入自己张开的嘴里,另外两个孩子忙着用扫帚柄把葡萄酒瓶推倒。如果一切都停在这里,看着这些画面定会让人忍俊不禁, 它们极其忠实地再现了儿时的梦想:起义和造反,反对大人的安排。但就在那一刻,人们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 杀戮开始了。
《边缘日记》
当天下午,与圣克里斯托瓦尔警察局局长阿马德奥·罗克、市长以及负责未成年人法庭的家庭法官帕特里夏·加林多一起,我们将监控录像分为了三组:A组是因其犯罪内容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公开的录像;B组是因为关系到警方对袭击之前情况的调查(主要是停车场的录像)所以不能公开的录像,C组是迫于媒体压力而将要公开的录像。
第一组录像的性质很难描述。一方面像是一起校园暴乱,那些暴力行动(几乎全是持刀伤人)干脆利落,受害者倒下时好像不是真的被刀子伤到了,而像是在用拙劣的演技假装,或者是被绊倒了。 许多孩子聚集在门口,还有的孩子甚至哭了起来,隔着几米的距离向受害者鞠躬,像是被刚才行为的后果麻醉了。整个袭击持续的时间,其笨拙的方式,在同一时间发生但却各不相同的行为,都很令人吃惊。在将近十分钟的时间里,一些人进去,出来,然后又进去,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一个女人趁乱偷了一盒染发剂之类的东西,而在货架的另一端,一个十岁的男孩刚刚朝一个成年人的腹部捅了一刀。有一个观点我觉得更可信, 那些孩子在进超市之前并没有犯罪意图,杀人行为是过度兴奋和笨拙的产物,这一观点在其持续时间和无序状态这两个方面都能得到证实。如果袭击是事先计划好的 ——哪怕计划得不好——那么一切都会更快速,不会那么犹豫,更重要的是,会有一个明确的目的。
暴力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四分钟的时间里,超市里所有人的平静让人印象非常深刻:伤者在地上爬行,孩子们重新聚集在鱼类区,有的孩子手里仍然拿着刀子,有的孩子还在继续扔东西,甚至 有一个孩子呆立在一个摄像头前,僵在那里,像是一盘速战速决的象棋下完之后,剩在棋盘上的一个孤独的小兵。那个孩子在盯着什么看?谁都无法知道那个地方真正发生了什么,无法真正呼吸到那个地方的氧气,就连那些在这场悲剧中幸存下来的人在描述它时所说的话也是要么过于浅显,要么令人费解。那是一场噩梦,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翻过很多页千篇一律的说法之后,才能找出两条带有不容置疑的冷酷的现实色彩的陈述:一个女人说,她敢发誓,那些孩子们长着虫子一样的脸;超市的一位收银员说,我们当时都十分清楚我们应该怎么做。其中第二个说法让我失眠了好几个月。
同样无法解释的是袭击的结束。录像显示,当所有的孩子都聚集在鱼类区之后,出于某种原因他们乱哄哄地向门口跑去。 那不是无缘无故的逃跑,而是狂奔。似乎某种东西突然让他们的内心开始颤抖,一种无法克服的恐惧。
15时17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超市周围挤满了一大群人,孩子们已经消失在了大森林里。经核查,有三人被刀器所伤,两人死亡,一男一女。但更重要的是, 与受害者的数量相比,更难说清却更容易感受到、更确定无疑的是一种类似于恐惧的感觉:确信这只是一个不可逆转的发展的第一步。
“最杰出西语青年小说家”之一
"巴尔瓦不需要任何写作上的建议,
他早已创造出了一个完美的世界"
暴力无法摧毁的,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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